拍品描述
Wang Duo Calligraphy in Running Script Hanging scroll, ink on silk 水墨綾本 立軸 釋 文 憂悚猶深。不審以服散,未必得力耳。比驎相聞。故云惡。懸懷使數得書也。思戀觸事彌至。既欲過餘杭,州將若比還京,必視之。來月十左右,便當發,盡珍重。 款 識 庚寅二月王鐸。 鈐 印 王鐸之印(白) 津浦鷗煙(白) 籤 條 王覺斯草書直幅精品,壬寅初冬,易問耕藏。 鑒藏印 問耕珍藏(朱) 說 明 “問耕”系易問耕(1917-1984),曾任雲南藝術學院美術系書法教師,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,著有《書法講授提綱》、《談中國畫的題款》。 降龍伏虎 王鐸《臨王獻之<承姑帖>、<餘杭帖>》 晚明的藝術走向了抽象的再生,畫壇告別了一個世紀的吳門規矩後,董其昌冉冉上升,成為中天明月。這位宗伯學士用抽象的筆墨語言,總結了過去一千年的山山水水。書法此時也並駕齊驅,進入一個氣象萬千的大草時代;王鐸用豪邁的筆力,開闢出迥異於董氏精微圓潤的雄偉書風。 1650年,王鐸以禮部左侍郎之銜任清太宗實錄的副總裁,此歲初春,他揮筆寫下此幅《臨王獻之<承姑帖>、<餘杭帖>》,合二帖為一,書十尺巨軸。這一年是順治七年,王鐸已經五十八歲了。 和很多晚明藝術家一樣,王鐸渡過了明王朝最後的河山,落腳在了大清帝國的版圖上。王權更迭催生藝術風格的轉變,歷史往往給出正面的答卷,如宋如元,莫不如是。王鐸入清時,五十初渡,而後帝國孩提之年的安寧,把他的書法推向了頂峰。其友黃道周於此有言「書法近推王覺斯,覺斯方盛年,看其五十自化如欲,古了嶙峋,筋肉輔茂。俯仰操縱,俱不繇人」(黃道周:與倪元璐論草書)。王鐸亦自知自信「五十以後,更加淬礫」(王鐸:跋瓊蕊廬帖)。「自化如欲」和「更加淬礫」,道出了王氏五十後書藝已馳於完美的境界。 王鐸遠習二王,尤其獻之,兼修米、黃諸家,於《淳化閣帖》用功特深;承姑、餘杭二帖出自《淳化》,是其常臨的對象。羅樾(Max Loehr)把中國明清藝術稱為「藝術史之藝術」。藝術家經 由自己的筆,反復記錄時下對前朝種種圖式的理解,追塑先賢的筆墨足跡 —— 借以朝聖、借以明志、借以表達新思、借以劃分陣營。王鐸通過追摹二王,回應了這一時代命題,他說:余書獨宗羲獻,即唐宋諸家皆發源羲獻,人自不察也。而王鐸「獨宗羲獻」的修行大抵因循著「一日臨帖,一日應請索。依次相間,終身不易」(倪後瞻:倪氏雜著筆法)的恆定軌跡,直到抵達最後的爐火純青。 雖然高舉「羲獻」大旗,但晚明書畫畢竟是對前法的抽象再生,王覺斯是「借古開今」的一代宗師,並無專意於「傳移模寫」。王氏早歲間賴以成名的種種 —— 濃墨的堆積、暈染,線條枯濕粗細的戲劇性對比,綿延不絕的行筆,和險峻跌宕的結體 —— 都異於「不激不厲」的江左風流,表現出一腔濃烈情感。而對風格的極度追求,也讓王鐸無法圓融某些技法上的衝突,無怪傅山直言貶褒:(王鐸)四十前極力造作,四十後無意合拍,遂能大家。王鐸四十四至四十六歲間,南遷金陵出掌翰林院時,遍臨《淳化閣帖》中晉唐諸家,其後大進一步。 《臨王獻之<承姑帖>、<餘杭帖>》完全解決了早年的問題,在風格、筆墨、氣韻上達成完美的平衡,如徹底退火的白金,留下堅韌而華美的面目。此處已不復見早先的劍拔弩張、飛騰跳擲,和連綿纏繞;它清澈地倒映出王獻之的本體 — 此時的王鐸已繞過風格的藩籬,到達對法度最深刻的理解。在此之上升起的個人書風,一筆一划,又清清楚楚都是王鐸。顯然,日復一日長久臨習,終讓「己意」與「獻之」化為一池純墨,隨手書寫出成熟的果實。 《承姑》和《餘杭》二帖一為服藥之事,一是問候之語,原為章草,字字不連,王鐸略去數語,合二為一,首尾共書五十九字,點划從容,佈局舒朗。十幾處連筆,節奏極自然,如開篇處「未必得力」四字,又如後段的「京必視」三字,穿插連帶,形成新節奏,都有不離原帖,又自生新意的妙筆,是對王鐸哲學「書不師古,便落野俗一路……故善師者不離古,不泥古」一無言自證。 在這幅十尺花綾上,書法家把一生追求所能抵達的境界展現在我們面前,它比年輕時代的王鐸更加溫潤、更加堅實、更加沈穩、亦更加流暢。如果說王鐸早年的書法如龍在天、如虎在巔,那麼當他晚年真正登上書山絕頂時,已經降龍伏虎,歸於平淡。 兩年後,王鐸便去世了,去世之前說「有仙迎我」,帝聞之,贈太保,謚文安。